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泰和公司職工白露散文|春到陜北
發布時間:2025-03-18 作者: 瀏覽量:84
沉寂了一個冬天的沙梁褶皺里忽然滲出星星點點的綠。芨芨草把去年的枯莖頂得歪歪斜斜,嫩芽兒裹著層沙殼,活像裹著黃頭巾的毛女女,探頭探腦地張望料峭的天。
背陰處的雪窩子還板著冷臉,冰草的嫩錐錐已戳破雪殼。殘雪裹著沙粒往下癱,露出凍土裂縫里鵝黃的草芽兒,活似碎娃娃舉著綠頭針,把冬日的棉被扎出密密麻麻的透氣孔。放養老漢跺著沾滿土的布鞋笑罵:"這哈慫雪,連草芽子的氣性都nia不住!"
攔羊的鞭梢甩碎了晨霜。沙打旺的紫穗穗沾著冰碴子,硬是在凍土里拱出半札高。羊群啃過的沙蒿茬上,不知何時冒出青灰色的芽尖,苦津津的氣味混著羊糞蛋的溫熱,在風里釀成塞上春醪。野杏樹最是性急。前晌枝椏還黑鐵鐵地戳著天,后晌就炸開滿溝粉白。花瓣上沾著毛烏素捎來的細沙粒,倒像撲了胭脂的姑娘家趕廟會,羞答答地立在黃撲撲的土崖畔。
風忽然轉了性子。前日還裹著沙粒子抽人臉,今晨卻卷起布谷鳥的啼鳴,把楊樹梢頭僵了一冬的皮兒搓得沙沙響。碎娃娃們光腳板拍打解凍的灘地,冰凌碴子在蘆河岸邊叮叮當當漂成串,驚得水鸛撲棱棱掠過烽火墩殘破的垛口。
老犁頭醒了。榆木耬鈴鐺撞碎土坷垃,騾子噴著白汽,把鏵尖楔進板結的凍土層。戴白羊肚手巾的老漢們中氣十足地吼著《趕牲靈》,汗珠子砸在泛起潮氣的黃土里,轉眼被新翻的地壟咽得干凈。
春雨過后,婆姨們的布鞋在泥皮上踩出撲哧撲哧的響動,荊條筐沿沾著露珠。地軟黑晶晶地趴在枯草根,拿指甲蓋輕輕一挑,顫巍巍的皮凍似的抖動。老嬸子撩起大襟擦汗:"這地軟包包子,可比你們后生家的相思病還難拾掇哩!"
暮色染紅沙梁時,山曲兒忽然從峁頂滾下來:"三十里明沙九十九道彎,比不上想你的那個心尖尖顫……" 調門兒裹著沙蒿的清苦、羊糞的暖、野杏花的甜,在溝壑間撞出回響,震得星星直眨眼。